肖

Detective Conan | Mitsuhiko Tsuburaya & Ai Haibara

毫无重点的光哀&毫无意义的BE。

OOC(s)都是我的错。

 

       圆谷最近透支薪水买了一枚戒指。

       不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总而言之等他回到报社，到处都是八卦的眼睛和笑得不怀好意的同事。有比较熟悉的同事凑上来问东问西，圆谷一如既往正襟危坐面皮微红。

       “请不要多想！我敢肯定，这和您现在想的不是一回事。”

       反正买了这么贵重的戒指不是求婚就是订婚，不然还能是怎么回事？然而大家无所事事的时间有限，加上无论如何圆谷都不愿意透露一个字，很快这起八卦便不了了之。

       从来没人听说圆谷有女朋友。男朋友也没有。这家伙的保密工作做得可真不错。

       圆谷本人依旧兢兢业业工作，该采访采访，该写稿写稿，该休息休息，日子波澜不惊如水划过。戒指就在他的外套口袋里，但他一次也没把它拿出来过，哪怕只是看一眼。

       他依旧会梦见死去的宫野志保，依旧每两个星期去一次墓地，如果有公事就顺延。

       等你准备好的时候，工藤说，去和她说再见。

       好的，柯南君。圆谷当时是这样回答的。然后他走进珠宝店，买了一枚戒指。

 

       在墓地的时候，圆谷不会说话。他站在那小小的石碑前，眼睛直直地看着上面的名字，不着痕迹地吞咽口水，而后稍微抬起头看看天空。路上打好的草稿有一万字那么多，现场能发挥的只有沉默。

       有一次圆谷去采访了一个有机农场主，结束时对方说要送他一株果树苗——他差点就得到了一棵苹果树。这是很容易发散的联想，圆谷在回程的公交车上替落荒而逃的自己辩白，说到果树很容易就会想到苹果树。苹果树上有的当然就是苹果。苹果……说到苹果我当然会想起一切的开始，我的心脏开始为灰原同学跳动的时刻。想着想着他把手放在胸口。他的心脏正有力地搏动。

       那之后的墓地之行，圆谷一大早就立在碑前酝酿情绪。他想跳过所有没能说出口的，比如过去多少年了他长大了现在成了记者，直接奔向重点，那棵没能带过来的苹果树。

       他站在原地直到快中午的时候，突然天降大雨。听见雨声，圆谷条件反射地迈开腿——结果因为站得太久一下没稳住，啪地摔倒在地上。他的手撑着地面，土粒和小草嵌在指甲里。铺天盖地的雨水很快将他淹没。

       那天之后圆谷因为发烧请了病假。躺在床上，他朦朦胧胧看见宫野志保，一丝不挂躺在他摔倒的地方，她自己的石碑前。雨水流进她的眼睛，将她身上的泥冲洗干净。她注视着圆谷，而圆谷本人有气无力得甚至连反应都没有。也许有，但是他不记得了。

       难以解释的是，尽管一直以来圆谷光彦都在与灰原哀相处，他梦见的却始终是宫野志保。在一些比较明亮的梦里，他拿到薪水，然后跑去商场给志保买了一个她不知什么时候提起的想要的包。

       他认为死亡的力量不可估量。不会再有什么可以让他对一个人念念不忘二十年，而这让他感到悲伤。

     

       我还是没能忘记七岁那年遇到的女生，圆谷抓抓脑袋，我这样算是不正常吗？

       后来你们发生了什么？朋友还保持着镇定。

       后来她死了。

       他看着宫野志保失去心跳和呼吸。那双漂亮眼睛仍旧是高天冷月，他记得很清楚。当她注视着他时，他小小的心脏和脑袋就明白，自己将要用非常漫长的时光去完成遗忘这件事了。

       这对一个孩子来说简直是心理创伤，为此少年侦探团全员还去接受了心理疏导。圆谷表现正常，在医生面前泣不成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有那么多眼泪。哭泣丝毫无用，于是在喘不过气之前，他坐公交车去了墓地。

       距离圆谷发现自己在墓前无法说话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比宫野志保这个人在世上活过的年岁还要长。有时候想起这件事，圆谷就会去洗个苹果来吃。如果没有苹果，他能尝到的只有自己的眼泪。不过二者就结果而言并无区别。他能体会到的都是苦味。

       那就去和她道声再见，好好地活下去吧。朋友最后说。

       圆谷点点头。他的手放在衣袋里，拇指摩挲着戒指盒。

     

       圆谷参加了吉田的婚礼。他和小岛一起，一边感叹时光飞逝一边感叹哇步美今天很漂亮啊。小岛反应过来什么，瞪着他说不对，明明步美什么时候都很漂亮。

       圆谷笑着表示同意。他看着不远处吉田的身影，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衣服口袋——今天穿的是剪裁得体的西装，为了不显得突兀，他就把戒指盒留在了车上，只把戒指装进了袋子。

       “今天，我其实很希望一个人能来。但是她没有办法到场，在二十年前，她就去世了。”吉田的致辞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但圆谷真正听清的部分并不多。他试图集中精力，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小心地将重量放在眼睛，而后像在天空树下拍照般注视着吉田。

       吉田和他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区别。她柔软红润的面颊还带着桃花簌簌落下的春风。圆谷的指尖从西服上松开，那温暖的风就松软地从隙间流过，而后将他环抱起来。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她。但是正因如此，我才学会了生活，得到了爱情，才能放下她。”

       吉田是多么勇敢的女孩子啊。圆谷满怀着羡慕与欣喜，和许多年前一样。他和小岛一起为吉田终于嫁给他人而痛哭流涕，同时又充满着祝福。

       “喂光彦，”小岛吸了吸鼻涕，“你小子差不多也该走出来，去交个女朋友了吧！”

       圆谷抬起头，为吉田而流的眼泪还乱七八糟糊在脸上。他后知后觉把眼泪擦干，擦着擦着新的眼泪却顺着干涸的泪痕又流了下来。他的嘴唇抖得厉害，话都说不清楚了——但是总要说出来的，圆谷本人比谁都要明白。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他比宫野志保还要年长。

       “我会，慢慢做到的。”

       小岛拍了拍他的肩膀。婚礼灯光灿烂，映得小岛的脸也是五颜六色。圆谷笑出声，连忙把自己手上还干净的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圆谷买了烧酒和啤酒和伏特加，开了瓶后倒在了一个杯子里。他对着这个杯子干瞪了几分钟眼，抓起来正要一饮而尽——杯口对上脸的时候强烈的酒味呛得他一阵咳嗽，不得不先把杯子放下。

       以前写不出稿的时候他偶尔也会买酒来喝。不知是否因为本性认真谨慎，喝了酒往往更写不出什么来。久而久之他也失去了愁时饮酒的念头，反而养成了高兴时喝个几杯的习惯。当然，这个习惯差一点就被打破了。

       圆谷本人将这形容为，身为追寻真相的记者，如果在脆弱的时候屈服于酒精，沉湎于不切实际的幻觉，就失去了追寻真相的能力。

       咳嗽的时候圆谷被迫想起自己的这番发言。他闭上嘴而后捂住了脸。湿润的热气断断续续从鼻孔喷出来，而后贴在他的手上。这样狼狈的情景持续了两分钟。两分钟后圆谷突然站了起来，把杯子里的液体倒进洗碗槽再对桌上打开的酒瓶们合十说了声抱歉，拿起车钥匙就夺门而出。

       夜色如水，街灯闪亮。圆谷见过无数这样的夜晚。他曾在这样的夜里连夜赶稿，开车前往下一个采访，在为职场的压迫苦恼，在为没能揭露真相而沮丧。他曾在这样的夜里梦见宫野志保，年轻美丽像杯冬天的雪莉，朝他抛去一个沉默的，告别似的微笑。

       圆谷踉踉跄跄跌在墓碑前，保持着十二万分清醒，从口袋里取出戒指盒。盒子的边缘因为他长久的摩挲而变得光滑，原本精细的纹路也只余下了一点模糊的轮廓。

       他挖了一个小坑，把戒指盒放在里面，再小心翼翼地把土重新盖好。维持着正坐的姿势，圆谷低着头。他的膝盖距离石碑只有几十厘米，也许还更短。但是永远不会更短了，圆谷无比清楚。活着的灰原哀乐于保持某种善意的距离，死去的宫野志保当然也是。

       “灰原同学。”圆谷的声音清澈而颤抖。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背，小心地将重量放在眼睛。他抬起头看着石碑上的名字，像是要背起书包，坐上博士的车去露营。

       “灰原同学，我是光彦。虽然已经来看过你很多次了，但是很抱歉，现在，过了这么久了才自我介绍。”

       “我现在在做记者的工作。虽然没能像柯南君一样成为了不起的侦探，但是我……在寻求真相的道路上，我是不会输给柯南君的！”

       圆谷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烧成了灰烬，但是他连一瞬的温热都没能体会。难怪花了二十年才能走出第一步，他两眼发白地想，这太难了，灰原同学。

       “这就是活着吗，灰原同学？”

       直到两腿发麻，再也无法保持姿势，圆谷才挪动了身体。结果和那天一样，因为无法掌控麻痹的身体而摔倒在地上。

       圆谷用手撑着地，依稀认出自己正伏在埋戒指盒的那片土的上方。土粒和小草嵌在他的指甲里，瑟瑟晚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秋天已经来了。干燥的空气渗进皮肤，让他感觉血液都要蒸发干净。圆谷的眼泪啪嗒啪嗒滴进土里。

       趁我还有泪水，请允许我这样做。他迷迷糊糊地想。

       总有一天，我能将真正的戒指埋在这里。我种下的种子能长成参天大树，结出鲜红的果实。我能完成对灰原同学的告别。

       这是多么困难的事啊。圆谷简直不敢想象。他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无言的石碑，然后迈开了脚步。

       “但是我想继续生活。我想对灰原同学告别。我想遇见某个人，为她或他心动，懂得真正的爱情。我想让灰原同学为我露出真正的笑容。”圆谷没有注意到自己把所想的事情说了出来。风灌进他的衣领，吹动连成一片的草木，发出沙沙的声响。高高的冷月升上树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