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喜剧组合。月文三理肖合璧,草材肃传萧兼具。吉普赛。无论如何都感谢您耐心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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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环闪闪

Arknights | Зима & Истина, as well as Nearl & Lappland

凛真,同时有我流谜之拉娘临光&拉普兰德。无法接受的大家请不要继续了,请不要举报我,我是守法的好公民。

好是人物本身好,OOC(s)都是我的错。

并无矿石病系列,大概算是<亲爱的樱桃树>的续篇。但是和上一篇没什么必要联系。

手动重复某非常简短的置顶声明:文章迁移至https://starsarecold.wordpress.com,虽然lofter上的文章并不会删除。Thanks for your patience!

 

status update 1.0: 不知为何被不知什么东西设置成了仅个人可见…所以重新发布了。真的晕了lofter到底怎么回事????



       ONE

 

       去年的时候,那一场画展来的人算不上非常多。今年拉普兰德已经有了一些名气,来看画展的人也变多了。临光悄悄为她感到高兴。

       临光在角落的一幅画前面遇到了一个年轻的大学生,拿着一本硬皮笔记本,背着一个老式单肩包,看上去骨架纤细,能被画中泼出来的颜料淹没。临光走过去,大学生很快注意到了她,于是轻巧地转过头,冷淡而沉默地与她对视。

       非常具有乌萨斯特点的脸,临光想。关于地域特色的识别,拉普兰德比她有天分得多。过去画家曾经半开玩笑地教她分辨来自世界各地的人,而她只能堪堪分出一些相隔非常远的,比如来自卡兹戴尔的她的搭档陨星,和隔壁特警的东国人星熊。

       陨星是田埂上永恒的露珠,你是风中摇曳的湖水呀,亲爱的玛嘉烈。拉普兰德悠悠然这么说道,临光万分不解,只当这是摄入了毒品的后遗症。

       这些都是幻觉,拉普兰德,不是现实。现实里没有人知道我是卡西米尔人,陨星是卡兹戴尔人。历史上我们的祖先或许来自同一个部族呢。

       不可能!拉普兰德站起来,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临光捉住她的手——冰凉的,蝴蝶翻飞般虚幻又美丽,拉普兰德的手是这样的。

       不需要超能力!我一眼就知道你们完全是不同的,而我只是拉普兰德。苍白的叙拉古人回握住临光的手,而后很快又轻巧地挣脱了。

       临光现在能分辨出一些不同国家的人们的特征了,这对她的工作来说是件好事。偶尔在梦到拉普兰德的时候,她想告诉对方自己的进步。

       “您应该看这些画,而不是看我。”也许来自乌萨斯的大学生冷淡地说。的确是乌萨斯口音,但是没有特别浓重。和她本人一样纤细而冷静。

       临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是大学生。

       “画这些画的人,是我的……我们一起度过了许多年。”最后她说。

       年轻人轻轻点头。临光不明白这个点头的意义,但她懂得接收这背后显露的静悄悄的友好。

       “这依旧不能解释为什么你不看画,而是看我,女士。奇怪的是,你用看画的方式在看我。”

       “看画的方式?”

       “Wandering.”这个词说出来,仿佛释放了奇妙的法术。从w到r再到g,从春天到夏天再到秋天,像泉水顶开一块岩石,蜿蜒流过山间,有一两截小小的瀑布,再和泥土野花一起滚下草坡。

       临光终于将目光移到画上。她记起了一些拉普兰德作画的瞬间。

       “我知道了。”年轻的诗人恍然大悟。她合上笔记本,一本正经地注视着临光。她的目光依旧冷淡,冷淡却不再平静。那之中翻涌着临光陌生又熟悉的激情。

       “我知道了。你看着画就像在看画,你爱她。”

       临光吓了一跳。她开始条件反射地觉得眼前这个人也像拉普兰德一样深陷于某种不可沾染的毒药,很快又在心里嘲笑自己带着偏见。也许这孩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天才。

       “人们通过看画,看到形形色色的东西。我在这里站了很久,有的人看着画像看到山岭,山岭间背着包的自己,拥挤的马路,或是暑假作业,以及疲惫的家人和朋友。本来应该如此,这就是这些画和人间的联系。”

       “可是你看着画,就是看着画。画竟然成为了你和画家的联系,你的感情。”

       “You're betrayed by the earth. You're blooming. You loved her.”

 

       这便是临光与真理相识的始末。后来临光请这位年轻人吃了卡西米尔特色烤肉。

       “真理(Истина)。这是笔名吗?”临光语气柔和地问。她以前负责的地区有许多非法的乌萨斯移民,于是她和那时的搭档芙兰卡不得不学了一些简单的句式和单词。

       “是我的preferred name。就像你叫玛嘉烈,但是我猜你更愿意别人叫你临光,不是吗?”

       临光不再觉得眼前这人是个小小的瘾君子。她从前对天才的认知实在过于狭窄——不过这不是她的错,不是吗?她永远记住的天才只有一个,而那一个有着天地间根本聚不齐的颜色,同时苍白干枯像一截麋鹿踩坏的枯枝。她认真地点头。

       拉普兰德以外,除了亲人,极少有人叫她玛嘉烈。她的非常亲密而重要的朋友,闪灵和夜莺,她们也都叫她临光。临光把这看作是一种深厚的温柔。拉普兰德的每一声玛嘉烈也都有着诡秘的,迷雾般的温柔,这是——这在临光看来是痛苦的源头。

       临光说了一些她和芙兰卡搭档时候的故事。芙兰卡是土生土长的哥伦比亚人,有时会和那些乌萨斯人闹起不小的矛盾。奇怪的是,她总有办法自己把这些矛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大家竟然都和她成了非典型的朋友。

       “我,”真理认真地说,“我也想和这位芙兰卡小姐成为朋友。她身上有我向往的自由。我是为了自由才来到这里的。”

       “就像你爱拉普兰德,”她继续平静地说,“这没关系,临光。这里是哥伦比亚,它的热烈的白光包容一切偏斜的色彩。这些色彩聚在一起,又形成了那照亮一切的白光。你看现在的你,像一尊神像,也许有破损的地方,但依旧光彩熠熠。”

       芙兰卡也曾将临光比作神像。当然,那位随意的警官小姐只是随口一说,手里拿着从快餐店买来的三明治和雪碧。你就像那座神像一样呐,临光。她手一指,指着路边不知是谁放的一尊白色佛像。经历风霜之后,春天的蜘蛛网,夏天的蝉翼和秋天的榛子碎屑造访之后,白色已经变成了灰色。

       那是佛像(Buddha statue),芙兰卡。

       重点是,对方咽下一口三明治,信念。不管是被街上的灰尘蒙成黑色也好,被骑车的人撞倒碎成粉末也好,你还是活着的光明的人(you are a living person with the living light)。

       你也是。

       芙兰卡笑了起来。她也许有那么一点儿叙拉古的血统,笑起来有一些隐约的狡黠和梦幻,那和拉普兰德清醒时偶尔露出的表情有些相似。

       我吗?我要是光的一部分,也必须是风吹起来的萤火虫,其实照不亮什么东西,但是能去往大地的东南西北。

       不管是freedom,unrestrained还是liberty,所有的自由都是有代价的,这是玛嘉烈·临光很早就明白的道理。当然,无论想得到什么,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这世上的规则。

       “不存在绝对的自由,真理。所有的东西都有代价。”临光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说什么了。她和这位年轻的乌萨斯人才认识没多久,好为人师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

       “但是人们理应拥有自由!”真理的声音提高了。她的冷淡的眼睛升起了无法被忽视的火,从蓝天坠落入海,是海浪中闪光的,活着的烈焰。

       “我愿意付出代价,我一直愿意。我想要拥有自由的生命,自由的爱情和自由本身。”诗人说。从秋天到夏天再到春天,她纤细的身体在午后强烈的阳光中如梦似幻。有许多这样阳光绚烂的过热的午后,拉普兰德并不愿意出门。有时她不画画,也不捣鼓那些让人堕落的玩意,只是目光游离地絮絮叨叨一些叙拉古诗歌。

       电光在导火线上闪烁。闪电落在你凝眸而视的,长长,长长的睫毛上 [1]。

       临光不能完全听懂。拉普兰德的絮语比西西里的船歌还要轻柔绵长,比阿卡迪亚隧道还要古老,无处找寻。她只能沉浸在诗歌之中,一如她朗诵卡西米尔的诗歌时拉普兰德所做的。

       “可是我却连爱情都无法拥有。”

       那缺少的季节,那纯白的无味的风雪,终于卷起一地寥落的枯叶,从诗人盛满海水的眼睛一路降落在比死更鲜红的舌尖。

 

 

       TWO

 

       “上次休假的时候,我去了拉普兰德的画展。这一次还展出了三幅以前没有公开过的作品。”临光说。陨星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

       “认识了一个从乌萨斯来的大学生。是一个诗人。”

       陨星偏过头看着她。

       “她在拉普的画中寻找自由,和爱情。”

       陨星叹了口气。

       “真是具有诗人特色的目的呢。她找到了吗?”

       “她无法拥有。”

 

       临光在网上找到了一些真理的诗和散文。这个年轻人已经有了一些名气,有一些已经成名的诗人的推荐和欣赏。临光为她高兴。

       拉普兰德有一本乌萨斯诗集,用画插画的钱买的,几乎花去了她那次工作赚到的所有的钱。画家不懂乌萨斯语,买回来之后只能靠临光翻开,磕磕巴巴地读给她听,偶尔还必须跳过一些书面语和诗歌用语。

       听起来像一座红房子,亲爱的玛嘉烈。拉普兰德会蜷在沙发角落,尔后给出类似这样的评价。

       临光并不是自恋的人。但在遇到真理以前,她确实莫名其妙地,毫无证据支撑地坚信拉普兰德话中的重点一直是那些诡秘的,温柔的,亲爱的玛嘉烈。

       拉普兰德死后她第一次翻开这本诗集——甫一翻开眼泪就掉在了书页上。她对此感到十分抱歉,但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临光的乌萨斯语没什么进步,如今翻开也只能勉强看懂个六七成,还有一些衔接的部分要靠猜。真理并不用母语写作,自己蹩脚的乌萨斯语倒是不影响阅读她的作品。

       你的笔……首选用名是乌萨斯语,但是诗歌和散文却不是。临光说。她感觉这家老店的卡西米尔烤肉份量变多了,还多了一些鼠尾草和马铃薯淀粉。

       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哪怕用我的母语,抛弃我的土地上生长盛放的语言,也能写出“真理”这样的词来。这也许是微弱的信号,关于希望。真理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的,平淡的真理。烧尽的炉火余下的灰在雪地上安静地趴伏着。

       让我屹立山头,来把痛苦讴歌 [2]。

       临光的目光追随着诗句——她没有确切的目的,也没有确切的悲伤或喜悦。早在童年时代,尚和祖父以及妹妹住在卡西米尔乡间的时候,她就读过玛丽娜的诗。不止玛丽娜,还有安娜,亚历山大,马克西米利安,谢尔盖……如今她还记得祖父在壁炉火焰下柔软融化的坚硬语调,发出奇怪响声的摇椅,和一个插着干花的花瓶。

       如今我死了。我成了书中的字句。书就捧在你的手上……爱的锁链已经从你肩头卸下,而我的骨灰尚还滚烫 [3]。

       这太多了,过多了。哪怕是临光也无法再继续。每当她想要触碰拉普兰德的或现实或虚幻的痛苦,都会先之一步,将自己的痛苦抱个满怀。有谁的痛苦是遗世独立的呢?只要还有爱着他们的人,这些远古时期便漂浮在宇宙中的碎屑便粘连在人们的皮肤和心脏,稍微想要探究一二就是撕下一片血肉淋漓,让人眼泪都来不及流便痛得昏死过去。

       拉普兰德留下的字句在扉页的下一页。这个做法不能说具有特别的创意,但好歹也瞒天过海,让临光今天才得以发现。

       西里尔字母的手写体和印刷体有些区别。拉普兰德写得有些僵硬,一些应该连起来写的笔划都断开了。临光的乌萨斯语没什么进步,只能磕磕巴巴地看下去。

       最后一次见面了,玛嘉烈。这是春天最后一次到来。

       她不知道拉普兰德究竟是为了写这两句话专门去查了字典问了专业人士学了乌萨斯语,还是狡猾的叙拉古人本来就懂这门语言。就现在而言,这似乎也不是很重要。

       临光把书放回了原处。

 

       “有一个愚蠢的人为了我而入狱。准确地说,她不是为了我。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不管是为了谁都会那样做。”

       That's her. That's her nature.

       临光和真理异口同声地说。真理向她投以感激的目光。

       “她和迈克尔·K一样,简单而愚蠢。字典里词语再多,我也只愿意这样形容她。”

       真理的故事和冰原一样简单而凛冽。她参加游行,被攻击,被救下——救下她的人犯了伤人罪被关进监狱,攻击她的人大概在新一年的游行上攻击其他人。

       “我却认为她没有罪。她唯一的罪和我一样,我们都应该被关起来。”

       临光知道真理在说什么。

       “迈克尔·K是一个英雄。”临光说。

       “所有的读书笔记里都这样写。不过还是谢谢您,临光。”年轻的诗人声音里蒙上了融化的雪。只有非常薄的一层,冷冷的水汽,也许是还未流下的泪水,也许是流尽的鲜血。临光回以郑重的笑容。

       可以的话玛嘉烈·临光愿意举着她的盾牌,在乌萨斯的冻土上撑起一个能种下些许春日鲜花的小堡垒。拉普兰德为一些少年幻想杂志画过插画,其中一些骑士和盾兵的形象便是来源于她。虽然我这么希望你是一个普通的人,我亲爱的玛嘉烈,但是我想,连德克萨斯见了都不得不承认,她是水中的月光,你是天上的太阳。拉普兰德笑得有些狂妄,看上去像是马上要找个人炫耀她拥有太阳,又像要把太阳永远藏在她的画里。

       您知道,德克萨斯一度是拉普兰德话中的全部。临光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她当然明白这个人对拉普兰德来说意味着什么。

       死去的画家有一幅画,画的是冬天的叙拉古,至少本人是这么说的。临光在那幅画中寻找德克萨斯的影子,拉普兰德却看穿了她一般大笑说,你过于温柔了呀,我亲爱的玛嘉烈。德克萨斯就是德克萨斯,叙拉古就是叙拉古,冬天就是冬天。叙拉古的冬天是乞丐的提琴和一双马靴。

       临光最后从那些单色的散乱线条以及(似乎)别有用意的色块里没看出一把琴或是一只靴子,倒是闻到一点牛角包和咖啡的味道,听见了春风松软地吹过树上成熟的樱桃。那之后临光觉得自己也有了一些奇怪的艺术直觉。都能从讲述冬天(至少本人是这么说的)的画里看出春风和樱桃了,实在是厉害的很。

       她同样没有见过为真理入狱的那个年轻人,只能通过面前这个年轻人无血色的薄唇,勾勒一些她的模样。一个眼神凌厉但心思单纯(据真理的说法,是像idiot一样)的孩子,跑遍大半个城市找到一家愿意接印宣传册的印刷厂,再和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一起把这些彩虹色的“有罪品”派发给纯白城市里的人们。也许有一双拉普兰德那样美好梦幻的巧手,也许有一颗芙兰卡那样自由恣意的心脏,也许有一副所有“罪者”那样万顷暴雪都无法压断的脊梁。又也许她是个普通人,只是有会爱人的灵魂。

       如果她真的有赫利俄斯手中的太阳,春天真的能在她的身后短暂开放,临光愿意倒在切尔诺伯格无尽的风雪中。也许她能加入一个志愿者组织,去为风雪缠足的人们做一些事。思及此处她忽然想到拉普兰德往画布上泼洒颜料的身影。她静不可察地微笑了,隐去大部分的郑重,轻盈如蝴蝶。

        “我叫她凛冬(Зима)。”

       诗人最后说,而后与临光挥手作别。那纤细的影子消失在炎热的午后,像一块无味的冰融化。

 

 

       THREE

 

       芙兰卡殉职了,临光说。

       真理差点为这句话流泪。她当然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但是听到这句话,她心中的冰层却一瞬间崩裂了。明明她根本不认识芙兰卡,只是在临光这个今天才认识的人嘴里听到了一些与之相关的故事。

       芙兰卡有一个非常厚的笔记本,里面记着她的旅游计划。她写好了辞呈,想着在彻底厌倦警察工作前辞职,而后逐个实现笔记本里的计划。

       “这听起来是一个注定会失败的计划,如果出现在文学创作里。”真理小心翼翼地说,尽力不让临光发现她声音里来不及收回的微小哽咽。

       临光回以郑重的笑容。这个表情已经出现了好几次——真理确信这是她的习惯表情。临光是个认真而善良的人,有贯彻始终的骑士般的信念,和一个深爱的——同时也深爱她的人。也许临光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真理是诗人,诗人的直觉胜过人间风花雪月。

       “不公平的事随时都在发生,不管在哪里。芙兰卡总在为未来做美好的打算,可是她却永远留在了过去。我真的感到非常遗憾。她殉职之后我就没有再学习乌萨斯语了。”

       这个真正的哥伦比亚人,轮廓里大概有些南叙拉古人的影子,喜欢加两份牛奶的哥式咖啡,喜欢捉弄人,讨厌无聊的文书工作和毫无质量的工作报告,讨厌每周六晚上九点播出的电视剧<在家环游世界>,时不时说些自己还在安全押运公司时同事的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她是如此鲜活的一个人,在临光寥寥的描述里鲜活如哥伦比亚风中飘扬的旗帜。

       凛冬曾经也是如此鲜活的一个人,在图书馆外大声读诗,从红色广场拉着她跑过好几条街,为了买一份早报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诗歌根本就是和乌萨斯的春天一样无用的玩意。凛冬是这样说的。

       你刚才可是读得比谁都大声,真理皱起眉毛。容许我纠正你,春天在乌萨斯非常宝贵,可以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季节。

       我的好女孩啊,我的真理,凛冬叹息着叫她的这个外号,像在灰尘里收集细小,细小的金屑。诗歌在这里有什么用?它甚至没有一把枪来的有用,而枪除了能杀人,还有别的用处吗?

       但就像我说的,既然没用,你为什么要读得那……

       凛冬的亲吻吞没真理接下来的所有话语。冬日的风雪摧毁一切,除了它本身和它要保护之物。

       无用,却是我深爱之物。眼前的人还有一丝深重的喘息,声音里残存的愉悦混杂了喧哗的叹息,充满困顿的悲伤。

       真理筋疲力尽懒得咬文嚼字,只好伸出手捂住凛冬的嘴。

       但是,关于为什么春天是无用的,你还是没有解释。片刻后还是想到不对的地方,真理撑起身来严肃地说。

       凛冬大笑,两个人于是互相试图捂住对方的嘴,直到分别。

 

       “我依旧——愿意为自由付出所有的代价。我亦愿意等待,等到用我的母语,可以毫无愧怍地写出爱与自由之时。”

       “那将会是相当漫长的等待。”临光的脸像镀了一层冰雪,她的金发都要在雪中枯萎了。

       真理用所有赞美春天的话来赞美临光。后来的事真理此刻并不知晓,但她对临光的印象从未因时间而改变。临光出现在乌萨斯的时候真理还没能完成学业,她只是在照片上看见了站在最前面的临光——和她记忆中的临光一样,和拉普兰德画中的临光一样充满温暖和光彩。如果临光有一面盾牌,她大概是唯一一个能在乌萨斯的冬天里挡去风暴,迎接春天的人。她和<叙拉古之冬>一样,虽然不会弹阿波罗的七弦琴,没有赫尔墨斯那带着双翼的靴子,却能握住高远的太阳,让太阳的温度传到几万公里外,自己在切尔诺伯格的心脏中。

       “乌萨斯的冬天非常漫长,比卡西米尔的风一年走过的路还要长。”凛冬曾和她一起挤在一张书桌前,想要写一首诗,印在宣传册的扉页。虽然室内温暖,她们还是挤在一起,时不时看一眼窗外,风雪覆盖的灰色窗外。偶尔能看到几条街外黑色的大钟,那是雪中唯一不会被掩埋的建筑。

       也许有一天我会去敲动那个大块头,对着下面所有的蠢蛋宣布,老娘要爱谁就爱谁,所有人都是要爱谁就爱谁,你们算个屁,能对其他人指手画脚真是吃撑了三百年。然后我再敲几百下,每敲一下就喊一声自由万岁。爱不过是最基本的自由,我要让他们把这个永远记在自己的蠢脑子里。

       真理拿书敲她的头,敲完推推眼镜,冷淡地说,请不要使用不确定句式。

       我要,凛冬于是说,我们要去敲那个大钟。我们一定会。

       “我最擅长的事便是等待。”

 

       真理认真看过拉普兰德每一幅公开展出过的画。她隐约在那之中读出一个非常模糊的画像——每一幅画中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但是拼在一起的确是一个完整的形象。有些画里这个意象躺在城市黎明时候的摩天大楼顶,有时穿梭在田埂和灌木丛中,有时只是普通地叠在画中,漂浮在岛屿和月光之间。

       她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只是在每一片拼图上都捉到了让人难忘的光晕。

       即使在毒品的五颜六色和混沌迷乱之中,也有非常坚定的单色光在。这是幸运和不幸,痛苦和安详共同的源头和共同的终点。

       真理在书上读到过这样的例子,但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准确地说她并没有机会,毕竟主角之一已经永远无法真正见到,另一位目前只是一团模糊的光源,是一个充满希望的胚胎。温暖的风似乎吹过她心上的大地,那坚硬的冰冷的土地上会随之降下雨水,长出新草吗?

       凛冬也并不全在图书馆外大声地读诗。有时候她会轻声细语地,同样充满感情地在房间里读诗。她的记忆力不如真理,长诗总是无法记住,于是干脆时时把诗集装在口袋里,也省了背诵的工夫。

       宁静的时刻,只有她和真理两个人的时候,她当然也会读。上一个她们在一起度过的冬天,切尔诺伯格的雪不如往年深厚,气温倒是一如既往低得吓人。真理在为宣传册修改后记,凛冬在书桌和书架之间走来走去,手里拿着安娜的诗集。

       安娜是她们的好伙伴古米最喜欢的诗人。听上去让人意外,古米这样活泼热情的孩子,竟然喜欢安娜。乌萨斯静谧清丽的月亮,像云朵遮去星星的晚上,刺猬们喝水的湖水粼粼。

       踏着深雪坚硬的冻壳,走向你秘密的白房子——如此温柔恬静……我们俩,在漫步,在沉默中险些迷路 [4]。

       诗人真理置身画家拉普兰德的画展,背着凛冬的老式单肩包,手上拿着记录诗句的笔记本。她站在角落,注视着这幅<叙拉古之冬·二>。拉普兰德一共画了三幅<叙拉古之冬>,可惜的是第三幅似乎遗失了,无论是去年还是今年都没有展出。

       画中的光源触手可及,真理怀疑说拉普兰德画了三幅<叙拉古之冬>根本是展方搞的噱头。这一幅已经相当具象了,几乎要冲破最后的烟和雾了——这是温暖的,安宁的,致命的。她不相信这幅画之后拉普兰德还能继续作画。

       还有甜蜜,胜过曾经唱过的所有歌曲,是个美梦正在成真。

       真理感受到了某人的注视。这是她感受过的最单纯的注视,只是单纯地带着温暖眩目的白光。虽然说出来如此单纯,她却能找到许多模棱两可的形容,像黎明时分摩天大楼顶浮动的沾满阳光的空气,像穿梭在田埂和灌木丛中的露珠和雨水,像漂浮在岛屿和月亮之间的整个春季。

       她心中的惊讶无法用语言形容,她马上就想转过去一探究竟,但理智和剩余的情感竟然双双阻止了她。

       光源的主人正毫无防备地向她走来,向她面前的这幅画走来。缺少的图画潮水般向真理涌来,她几乎无法站立。凛冬身上呼啸的风雪顺着那规律的脚步声,顺着远山近水的呼唤敲在她心上。

       绞缠的树枝满心欢喜点了点头,你的银马刺光环闪闪。

       她转过头。玛嘉烈·临光那张颇具卡西米尔人特点的脸映入眼中,所有的画里松散的点和线刹那间全部连在了一起。浓雾被大风吹得七零八落,它遮住的庞大森林于是露出了鲜绿的真容,雨中蛰伏的嫩芽似乎马上要破土而出。

 

 

       Fin.


后记:

[1]:出自埃乌杰尼奥·蒙塔莱的<海边>

[2]:出自玛丽娜·茨维塔耶娃的<山之诗>

[3]:出自马克西米利安·沃洛申的…咳咳,我对沃洛申不是非常了解,这一首应该是无题目的。如果有喜爱的沃洛申的读者们,实在是不好意思……

[4]:整一首都是安娜·阿赫玛托娃的<踏着深雪...>

另:健康最重要。爱惜生命,远离赌毒。有钱也许可以小赌怡情,但是有钱没钱都绝对不可以毒。

真的非常感谢您看到这里,期待与您的下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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